撰文 / 牛一龙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师 超
进入十月中旬,秋风轻抚,丹桂香溢,中国车市也洋溢着金九银十的芳香。
10月12日,中国汽车行业传来的消息是,1-9月,汽车国内销量1725.9万辆,同比下降2.4%;而汽车出口431.2万辆,同比增长27.3%。
而长城汽车2024年海外累计销量32.42万辆,同比增长53.16%,已经超过2023年全年海外销量,进入高质量出海新阶段。
在国内市场疲软、海外市场火爆的大环境下,10月14日开幕的第90届巴黎车展因为红旗、问界、小鹏、零跑等众多中国车企的踊跃参展,而显得耐人寻味。
毫无疑问,这是观察中国乃至全球汽车产业风向的一个真实窗口。
就在车市看似“盛世”的时刻,10月15日,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再次对话新浪财经CEO邓庆旭,延续68天前——8月7日首次专访中未充分展开的对行业乱象、政策、经营的看法等内容,就中国汽车如何更好地“走出去”和“走上去”,再次发表真知灼见。
正是“忠言虽逆耳却最有利于前行,良药虽苦口却最能治愈病根”,这位热爱汽车爱到深入毛孔和血液的长城硬汉,剖析中国汽车行业破局之策,对中国汽车产业的未来提出殷切期望。
自称是“愤青”的魏建军对当下的汽车产业不无担忧。他说,“中国汽车走出国门,就是我们这一代汽车人的天命。”
从长城海外之路来看,正是坚持长期主义,坚定生态出海战略,长城汽车通过海外工厂的收购建设,将生产、研发带出去,并完善当地人才培养和积累,开创了全产业链布局的“生态出海”模式,依托“森林生态”,形成研、产、供、销、服体系化竞争实力,更好地服务当地用户,成为中国汽车出海的新范本。
魏建军喜欢骑摩托车。而20年前,中国摩托车“折戟”东南亚的悲剧时常提醒当今汽车人要三思而后行。
以魏建军最喜欢的宝马摩托车为例,操控性非常好,有灵魂,他说,要向宝马、本田、哈雷学习致敬。
与车打交道40余年,从两轮到四轮,魏建军对车的喜爱与热情至今未解。如今60岁的他,面对中国汽车走向世界的关键节点,毅然决定走到台前,直言不讳地指出行业发展的弊端。
谈到中国足球如何振兴,魏建军坦陈:就是遵守规则的能力,各行各业要有一个有序的制度和法律,而且要有法必依。
让魏建军欣慰的是,巴黎奥运会走出来了一个奥运网球冠军——郑钦文,她有自己的教练,有自己的团队,一直在投入,成绩也非常好。现在讲,更加开放,高质量开放,体育开放,各行各业也在开放,更多地融入全球的秩序,未来可期。
中国足球和网球冰火两重天的案例说明,足球强调规则,郑钦文强调培养的规律,就是可能在遵守规则和合乎规律的情况下,产业才能得到好的发展。
中国汽车在2009年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汽车产销第一,又在2015年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成为世界第一,并在2023年超越日本,成为世界出口第一大国。
当下的中国,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成为中国出口的新三样,汽车出海也正在成为中国经济的一张新王牌,而中国汽车自2023年掀起的此起彼伏的价格战已经将众多车企拉入了红海乃至死海。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9月发布报告称,价格战导致新车市场在1~8月损失1380亿元。而中国汽车行业的平均利润率已经从2003年的28.45%下降到2023年的5%。
这一切,魏建军都看在眼中。如果任其继续恶化,最终埋单的最终还是消费者。“这10年我们的汽车品牌已经倒掉了24个。看现在这个状况,未来还得有倒的。你看看现在还有在跑着的已经倒闭的那些品牌二手车跟废铁价一样,关键是找不到维修的地方。这个韭菜未来的成本没法估量,比降价还背刺。这种现象可能在国内还会发生,这个产业后遗症未来还得有六七年的时间。”
这种杀伤力为什么说是毁灭性的?
因为一台车少则赔几千多则十几万元,卖的车越多,赔的越多,这跟家里过日子一样,你光出不进,哪家还能维持吗?
此前,广汽集团董事长曾庆洪站出来说话被网暴,后来也不敢多说了。现在大家都不愿意说。
自称“抗打能力还是比较强”的魏建军说,现在,真正一些明白这个产业的人都不敢出来说话。现在我们这个产业氛围非常不好,你一说话就被网暴,有些偏执的、不理性的假爱国,也是对社会的伤害。
回想起18年前的牛奶三聚氰胺事件,魏建军抨击,现在汽车产业里边有些车性能虚标,标称1200公里实际上才能跑600公里,夸大其词。
他认为,安全和质量都是用成本来构建的。
魏建军的这种担忧不无道理。他建议,国家应该在监管上在法制上要对这些造假者出重拳打击。
对于造假者和协助造假者,魏建军痛斥:不应该重罚,还应该让其倒闭,就是解散了,主要的肇事者都得进大狱才行,他就不应该在这个牌桌上,这是规则。
魏建军这一代老汽车人面对争议,直言不讳。有人说,是对产业上下游和广大消费者强烈的责任感,更是对国家深沉的爱。
埃及总理与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会谈▼
新车价格一再降低,这听起来似乎利好消费者。
魏建军却指出,这逼得一些厂家偷工减料,甚至造假,一旦引发质量危机,最终要由消费者买单。
对于那些购买了倒闭车企车辆的消费者,完全找不到维修的地方,能否坚持规则的底线,是否可以重回健康的秩序,不仅左右的汽车行业在国内的发展,同样决定着中国汽车走向世界的命运。
魏建军对汽车行业的关心不是出于短期利益,而是源自对行业长期健康发展的矜持。“这个公司没有了,你想想对人家消费者有多么大的伤害?”
在魏建军看来,中国车企不仅仅是在参与一场商业竞争,更是在为整个国家产业走向的未来铺路。
中国车企的每一步都在塑造中国制造在世界上的形象,企业不能只追求短期的市场份额,必须考虑长远的利益和国家产业的未来。
在“厉害我的车”的好大喜功中,中国汽车这几年出海好像看起来很美,听起来还不错。
但是,对中国汽车出海打分,如果满分是10分,魏建军给3分。“真正把每一条都拉出来,我们每一条在做对比的时候,这个分数确实高不了。”
以坦克300举例,牧马人在国外卖50多万元,而坦克300从性能上、舒适度上、发动机功效、配置上等很多都超过它,但是卖的是20万元,也就是说,中国产品都没卖品牌,都是卖产品,有品牌,但是这个品牌有溢价吗?
再以现代起亚举例,长城的售价要比现代要低,品牌不如人家。2023年,中国汽车全行业大约有600亿元的利润,但600亿元利润里还有大量的国家补贴,国际上那些评价机构给中国车的测评分肯定是低的。
中国汽车产品质量提升很快,比美国车可靠性要好,毛病要少,比英国车毛病也少,但跟日本车比是有差距的,小毛病多,可能大毛病绝对不会有,谁都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事实上还是有差距的。
魏建军说,我们在谈技术,大家都很清楚内燃机传统技术肯定不如他们,你要说电动,人家不是没技术,是没有这个战略,你看比较小或经济比较差的一些国家,哪买得起电动车,这么贵,也没配套设施。中国电动车只有电池这一点领先,剩下的电机、电控,用的那些芯片是美国的。
谈到现代汽车的营销,魏建军说,你看看在全球的营销,在欧洲传播起亚年轻化,它是成体系的,包括体育赛事,起亚参与的很多,像澳网、法网,中国企业比人家差距很大,再有营销的人才、的价值观。
我们准备好了吗?
在魏建军的眼中,过硬的品质和强大的技术实力,是中国汽车全球化的基础,而海外健全的生产营销网络才是中国汽车真正走向世界的天机。正视差距,脚踏实地,修炼内功,才能建立认同创造品牌溢价。
让魏建军看到希望的是,三中全会也说到了内卷问题,政治局会议传出来的信息,维护市场秩序,也要打击内卷无序竞争。“我也看到了希望,国家怎么会让这么大一个产业刚有一点优势就遭破坏呢?国家也愿意让这个产业能够健康发展,我相信国家肯定是这样的一个原则。”
巴西副总统会见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
中国的电动汽车已经走向东南亚和欧洲等地区和国家,这引起欧盟、美国等欧美一些国家的恐慌。
中国汽车能走多远,27年的出海生存经验,让魏建军深知只有守护好中国汽车这个共同的名字,才能让这匹黑马在全世界走得更久更远。
魏建军坚信,做汽车不是百米冲刺,而是万米长跑。因此,中国汽车出海,要建立长期主义的思想,培养专主义的能力,正确的理解全球化,尊重他国的文化,“不是说你出去了就把人家灭掉了,你要融入人家,跟大家共同发展成长。”
中国有两家企业在海外车圈发展稳健。一家是奇瑞,另一家是长城。
在魏建军看来,低调务实发展的奇瑞就是耐得住寂寞,扎扎实实做海外市场,在海外2023年卖了约70多万台车,在国内自主品牌里边,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是真的盈利。长城去年盈利也算凑合,也不是表现那么好。
魏建军认为,坚持有底线,要有质量的市场占有率,要看得更长远,汽车这个赛道很漫长。他也对长城国际和海外业务提出要求,不要看明年后年,要看5年之后,你们在海外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的存在?首先是从信用上要保证,这是个前提。
产品质量,服务质量,对海外消费者的尊重,这个责任要做到,5年之后再见分晓。
在魏建军看来,如何留下信誉,打响名声远,比野蛮生长的销量更加重要。
产能在地化、经营本土化、品牌跨文化、供应链安全化是新时代的国际化关键词,本质正是长城汽车长期坚持的“生态出海”国际化战略。
如今,长城汽车累计出口到了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外销售渠道超过1300家,海外累计销售超170万辆,在全球市场拥有超1400万用户,实现了跨越式增长。
作为中国主流汽车厂商中最早的民营车企,长城汽车从1997年开始便早早踏出国门,把中国汽车推向全球。
长城汽车掌舵人魏建军每周亲身测试车辆,为用户把关。不论寒冬酷暑,34年间从未间断,始终把质量视为生命线,用产品与服务征服全球消费者,又尊重信誉,传递中国汽车文化,这才是魏建军眼中中国成为汽车强国的必经之路。
“我们不能好大喜功,我们应该奔着汽车强国去,从汽车强国到汽车文化大国,达到一个文化。”魏建军认为,这才是到了最高高度了,比如汽车改装,老爷车,实际上是一种文化。
面对如今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中国汽车文化的传播不仅自身需要具备坚实的文化底蕴,也需要足够的流量才能传播得更远。
魏建军说,长城当然也需要流量,希望我们的流量更有质量。
在最想在一起的企业领导中,魏建军特别选择了华为创始人任正非。
魏建军说,任总有很多理论、逻辑值得学习,任总是企业界的领袖级的人物,是个智者,我们学习他的内部讲话,讲得很实在透彻。虽然有些修辞不是现代语言,因为任总是军人出身,老是用冲锋、打仗、炮火,但是理儿是很通透的,一针见血。
魏建军认为,任正非很活跃,跟年轻人一样。
他说,做汽车的人不应该有老的心态,汽车在全球也是时尚品,“你即使是生理上老了,但是思想不能老,长城这个公司给人家标签是比较古板,实际上不是那样,我更应该给我们的团队打样,跟年轻人们在一块,我觉得这是一个福分。”
在新一轮全球化汽车业竞争中,中国车企已具备先发技术底气、先进制造经验和“出海”勇气,可在海外市场大展宏图,同时也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正如汽车行业分析师钟师在《中国车企正迎来百年难逢的历史机遇》提醒的那样——“注重合规,遵循市场客观规律,尊重海外合作伙伴,遵从海外用户文化传统,尤其要避免在海外与国内友商互伤。”
如是,中国车企或能诞生出世界级的伟大汽车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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