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供应链产能外迁？中国企业亟待谋划全球化“新棋局”

中美贸易，阴云密布。

2月1日，美国宣布对所有中国输美商品加征10%关税，还取消了美国对价值低于800美元的小额货物的“最低限度”关税豁免。虽然由于“系统”没准备好，美国2月7日宣布对中国小包裹商品继续免税，但后续只要“系统”就位，关税豁免随时会被切断。

在美国不断升高“关税壁垒”的背景下，通过产能外迁以降低成本，成为不少全球化运作企业的选择。比邻而居的越南，则成为中国企业产能外迁的热门目的地。

日前，彭博社报道称，快时尚巨头Shein要求中国一些主要服装供应商到越南拓展生产线，并提供多项激励措施。尽管其发言人通过邮件，否认了该报道中公司针对越南的举措，但由“供应链外迁”带出来的一系列“出海”新课题，依然困扰着很多中国企业，外迁的整体利益得失也成为产业界热议的话题。

该不该走、如何留，对于中国企业和相关产业来说，这是一场从关税博弈到价值重构的产业突围战‌。

来源：AI生成

钟情越南：规则避险，关税套利与地理红利的双重驱动

在传出Shein要求供应链企业在越南布局新产线之前，时尚、服装等领域的巨头企业，基于成本和效率的考量，也都纷纷选择在东南亚布局供应链基地。

比如，Zara母公司Inditex要求代工厂在西班牙、土耳其、越南三地均衡布局；优衣库让基础款由孟加拉国生产，当季爆款则在中国长三角“3小时供应链圈”生产。

对于中国纺织、服装企业来说，产能迁徙是中美关税战背景下的避险举措。越南，则成为关键的“缓冲带”。

根据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USITC）数据，中国输美服装综合关税已攀升至平均25%，2025年2月，美国宣布对中国所有商品加征10%关税，叠加后，女装品类的最高税率更是直接攀至42%。

对比来看，由于越南签署了CPTPP、RCEP等16个自贸协定，出口至欧美、日韩等市场可享受低关税甚至零关税，中企可以规避美国对中国设置的高关税壁垒。

地利，也让中越供应链可以“无缝衔接”。从广西凭祥友谊关到越南河内，陆路运输仅需14小时。这种地理优势，使得越南能够嵌入“中国制造2小时响应圈”。

公开的信息显示，在纺织服装行业，伟星股份、华孚时尚、百隆东方等上市公司早已在越南进行了产能布局。近年来，TCL、京东方、雅迪、歌尔、比亚迪、闻泰等一大批中国电子科技企业也纷纷来越南投资设厂。

关税套利叠加地理红利，催动了中国企业的产能迁徙的浪潮。

产能外迁：利弊交织，需要谨慎对待的“精巧平衡”

产能迁徙背后，其实也是一场精密计算的得失博弈。

从利的方面看，外迁可以在一定大程度上破解关税困局，消解企业的成本压力。如上所述，通过产能外迁到越南，中国企业可以利用原产地原则规避20个点以上的关税。

从弊的方面看，也带来了产业空心化的隐忧。经济观察报在《服装产业链企业求稳》文章中就指出，受产业迁移影响，劳动密集型企业岗位规模缩减。以纺织、鞋、帽制造业为例，规模以上企业从业人员数从2015年的449.5万下降218万至2022年的231.5万，岗位规模几乎腰斩。

值得注意的是，产能外迁客观上也会帮助“对手”壮大。2024年，越南已经是仅次于中国的全球纺织品出口第二大国。中国企业带去的技术和设备，帮助越南工厂实现了从纺纱、织布到服装制造的全流程自动化生产。回想一下，中国如今全球领先的家电、汽车等产业，也都是在欧美日韩推动产业转移后发展壮大起来的。

另外，从避税的角度看，大规模的产能外迁很难不被美国“盯上”。2024年，中国纺织业出口为3011亿美元，而越南仅为440亿美元。一旦大量的出口被越南替代，美国方面很可能就会做出关税反应。要知道，即便是同在北美自贸区的墨西哥，美国今年也对其施加了加征25%关税的压力，并威胁墨西哥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

越南，在对美贸易中也很难独善其身。2024年，美国是越南第二大贸易伙伴，也是越南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对美国的商品出口占越南GDP的30%，这样的贸易结构使得越南极易受到美国“对等关税”的影响。一旦美国对越南的关税大棒落地，中国企业或不得不将供应链再次拆解至其他东南亚国家，从而陷入无限循环的成本黑洞。

总之，在新的地缘环境下，以避税为目的的产能迁移会不断遭遇阻力，而制造业外流带来的产业空心化隐忧则应该受到进一步重视，企业的全球化策略需要做更精细和富有战略远见的设计。

全球化突围：拿下“微笑曲线”高地，做强本土产业链

当关税壁垒日益演变为“规则武器”，中国企业需要探索更加务实、可靠和长远目标的全球化路径。

在反映产业价值链的“微笑曲线”中，“加工制造”处于价值链的谷底，而“技术”与“品牌”则为处于价值链的两端高地。用自主品牌拿下技术创新的价值高地，成为中国企业新一轮全球化征程的必由之路。

以大疆为例，这家全球消费级无人机的龙头企业，就用“技术黑箱”构建了全球不得不用的壁垒。即便美国对其动用了升高关税、限制芯片等措施，但由于大疆打造出了“飞控算法专利池”，通过“软件定义硬件”策略，将核心算法与国产替代芯片耦合，依然在全球市场占据绝对领先地位，在欧美发达国家的市占率逼近8成。

另外需要看到，无论全球化遭遇多大阻力，强大的供应链依然是“核心竞争力”。就以近年来发展迅猛的Shein来说，其相对GAP、优衣库、ZARA最大的差异化优势，正是中国强大的供应链。

分析认为，依托珠三角地区发达的服装产业集群，Shein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找不到能匹敌的高频次、多样化服装生产能力的支持。得益于此，SHEIN的“小单快反”模式才能奏效。因此，任何从中国走出去的全球电商、零售、科技企业，继续扶持、培育中国本土供应链，是确保竞争力、实现全球化突围的重要支撑。仅仅基于短期利益就“主动”瓦解自己的供应链优势，产业发展上像美国一样“脱实向虚”，则会在根本上动摇中国制造的全球竞争力。

当美国试图用关税锁死中国制造，越南成了企业闪转腾挪的跳板。需要看到的是，跳板也只是阶段性的发展支点，全球化的终极战场，并不在关税清单里，而在每一个专利号、每一行代码，以及强壮的本土产业链中。

推动品牌和技术走出去的同时，如何夯实本土产业链、壮大实体经济，这是中国企业全球化突围战的一项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