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李子曰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驾仕派立场无关。）

假期开始前，汽车圈出了三件大事，全不是好事——

第一件事，理想发布新车L8，并宣布其为ONE的换代车型，而后者作为本土造车新势力目前为止唯一真正意义上的爆款将停产。这一决策引发了用户不满，一是因为ONE将在生命尾声优惠两万，这一决策未提前告知用户；二是因为ONE将停产，这一决策同样未提前告知用户。

第二件事，小鹏G9上市，前期曝光产品信息口碑不错，新车公布价格后，用户发现前期大规模宣传的优质配置全是选装（只有顶配纪念版拥有所有配置），且入门版车型是完完全全的丐版，不能进行加钱选装，甚至未配置ACC自适应巡航这一很多A级车的标配功能。

（后续，小鹏更改了G9的配置搭载状况，等同于调低了售价，入门版也不再只是装装样子的乞丐版）

第三件事，一台ID.6 CROZZ在驾驶途中突然在显示导航信息的屏幕上弹窗品牌的活动信息。

（后续，一汽大众相关负责人接受媒体询问时答复说：「我们已经关注到了这件事，其实是一条与客户权益相关的推送，但确实这个推送给用户造成了一些困扰，现在已经全面停止这类信息的推送了。」）

▲ID.6 CROZZ的弹窗信息 | 来自网络

显然这三家车企都犯了错误，但是最开始的时候，它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犯错误——它们认为自己只是在遵循行业惯例。换句话说，三家车企犯的错误，都是跟人学的。

这里面比较特殊的是理想，它学习的是苹果。很多人都知道的一段历史是，Mac发布会上，乔布斯严防死守、拒绝公司上一代产品Apple II以任何形式出现。乔布斯认为，Mac是一款绝对全新的产品，它与Apple II毫无关系，一定不要让用户产生任何联想。

理想L8差不多就是这个思路。传统车企会更注重品牌价值，ONE作为本土造车新势力唯一一款真正意义上的爆款，显然是足够强大的车型品牌，但李想显然没把ONE这个车型品牌的价值当回事，他认为L8象征一个新的阶段，不应该再与ONE有任何关系，后者也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李想的确从未把品牌看得很重，大家或许还记得，「理想」这个品牌原本的名字是「理想智造」，后来之所以改名，李想在社交媒体上称是出于成本考虑，车体logo少两个字能省钱）

必须看到苹果之所以可以这样做，又没有引发用户不满，是因为它们做得足够好：1、Mac相比Apple II的的确确是两款完全不同的产品，两者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从Mac贵到离谱的价格就能看得出来（而L8只是ONE的换代）；2、苹果每次发布新产品，便会立刻停产旧款产品，且用户心知肚明苹果发布新产品的时间，信息完全透明公开（而理想并未提前告知）。

理想真要学苹果，得学得彻底点。

▲来自Mac「1984」广告

理想是「学好不容易」，小鹏和大众则是「学坏一出溜」。

小鹏G9的定价策略显然是从传统车企那儿学来的，尤其是那个入门丐版的设置。小鹏原本就没打算卖G9的入门丐版，那款车型唯一的意义就是把价格设置到30万吸引用户，让用户以为30万就可以得到G9上市前所宣传的那些优质配置。

新车上市安排一个丐版车型拉低入门价吸引消费者，实际销售时让销售顾问刻意回避这款车型，生产时不予排产——这个套路传统车企玩了几十年，属于人尽皆知的潜规则。我自己就在某豪华品牌4S店有过见证，销售人员对潜在客户说：“入门版不行，灯都是卤素的”，对方询问卤素灯差在哪里，那位销售人员业务不熟，支支吾吾起来。显然，厂家已经给销售人员培训过让客户不买丐版的话术，只是培训比较潦草不够细致（或者这个销售顾问没认真听）。

做这个决策时，小鹏大概在想：传统车企一直这么干，应该没事吧？

大众ID.6 CROZZ弹窗学的是互联网公司。这甚至都不需要解释了，大家一定都有过被弹窗摧残的经历，咱们赛博拥抱一下取取暖吧。

做这个决策时，一汽大众或许在想：互联网公司都这么干过，应该没事吧？

多有趣啊，被称为「互联网造车」的小鹏学习传统车企，搞装门面的丐版；传统车企一汽大众则在学习互联网公司，搞弹窗。两边相互学习，都不学好。这么多年过来，吾国企业家还是这么迷信“行业惯例”。

应该罚他们去背诵鲁迅。

▲图片来自网络

小鹏和大众的犯错，还呈现了一个更值得注意的现象——只要是成功企业作的恶，大家一定会把这种恶归纳为「成功经验」——包括企业、监管、媒体、公众，似乎已经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作恶才能成功。

不由得想起了那场轰动日本的「福田孝行案」中，那个令人作呕的辩护律师。

首先简述一下案件：18岁的福田孝行伪装成水管工水管工进入被害人本村弥生家中，先是残忍地将后者杀害并进行侵犯，此后又更加残忍地杀害了本村弥生仅仅11个月大的女儿本村夕夏。

日本有死刑，福田孝行也毫无疑问应该被判死刑，但其辩护律师用一套荒谬至极的辩护，为其赢得了无期徒刑的宣判结果。法官宣判后，这个律师竟然对被害人的家属本村洋做出了一个象征胜利的「V」手势。

那个律师怎么敢做出这么邪恶而恶心的举动，他完全不害怕这个行为会引发的后果吗？大胆猜测一下，他不怕，他甚至可能认为那是个聪明的行为：那一幕会让他名声大噪，而人们雇用律师从来不是看人品，而是看辩护成功率。

▲来自《风骚律师》

但是——事实的确如此吗？作恶才能成功吗，作恶不会有代价吗？

看看传统车企现在的处境，被造车新势力打得节节败退，妥协了造新能源车却没人买账……原因就清清楚楚摆在那里，曾经那些糟糕的行为因为形成了行业同盟，消费者没有其它选择，只能无奈接受。当搅局的新企业进来，就算充电那么不方便，就算特斯拉工艺那么差劲，就算造车新势力随时可能破产，人们却还是愿意去买。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看看那些用弹窗广告的企业的处境，比如周鸿祎，即便3721、360赚了几波快钱，如今却已经是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根本无力再有任何发展。周鸿祎本人也信用破产，没办法再打造可以让人相信的产品，360摄像机与水滴直播的丑闻投了那么多洗白公关稿，在微博、B站、知乎等公共舆论平台上照样骂声一片，大家都太了解他了，他不可能清白。

茨威格在《断头王后》中描述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她伸出玉手，抓起王冠，就像拿起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最后说说福田孝行案的终审结果。那个律师以为自己赢了，但他激怒受害者家属本村洋以及检方吉田检察官的结果是，后者经过两次上诉，最终在2008年4月22日成功说服广岛高等裁判所改判福田孝行死刑。福田孝行于是成了日本第一个被判死刑的未成年人。

「让未成年当事人被判处死刑」，那个律师将被这样标注，可惜我们搜不到他的名字，他只是个不配被记住名字的小丑。

封面图片来自《星战前传3：西斯的复仇》，学坏变成了达斯·维德的阿纳金

文｜鐵西區的李子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