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产CEO，在刀尖上行走

日产又对CEO下手了。

知情人士透露，日产董事会将于3月11日讨论CEO的潜在继任者，因为与本田合并暂时搁置，该公司只能牺牲现任CEO内田诚（Makoto Uchida）以减少谈判分歧，换取公司平稳过渡。

早在半个月前，日产有意换掉CEO的消息就见诸报端，《金融时报》等最先报道，本田愿意就日产合并一事重启谈判，但前提是日产CEO内田诚提前离职，以便扫清谈判过程的诸多障碍。

如果内田诚提前下课，他的继任者将成为不到六年时间内领导日产的第四人，这反映了前董事长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下台后日产管理的动荡，以及这家东瀛车企V型复苏的重重困难。

据悉，日产下一任 CEO 可能以临时或过渡领导人的角色被任命，目前来看，这一选择是最适合日产的，因为公司董事将有更多时间寻找新的接班人。

只是时间轴往前移，从戈恩到西川广人，再从西川广人到内田诚，本世纪以来日产汽车的所有一把手，都或多或少蒙上一层悲剧色彩。高处本就不胜寒，何况日产已是烫手山芋。

谁是下一任掌门人？

当下的日产，无论谁来接盘，压力都是巨大的。因为这位接棒者，不仅肩负公司扭亏的重任，需要综合考量并协调本田、富士康等合作对象的利益，还要权衡老伙伴雷诺和三菱的关系。

从现阶段的形势看，内田诚下课已是板上钉钉，只等官宣。一方面，是日产与本田合并受挫，董事会与管理层的不满情绪已到顶点；另一方面，利润和营收双双陷入困境，日产也确实需要白衣骑士，在新领袖的统筹下，资本和技术层面亟需“输血”。

熟悉管理层的消息人士透露，日产正在考虑让关润（Jun Seki）重返日产，  带领日产扭亏为盈，让本田的合并计划重回正轨。关润的优势，在于拥有丰富的汽车行业管理经验，技术出身，熟悉全球化业务，且在日产-雷诺-三菱联盟有长期任职经历。

他被视为日产的“内部人士”——

关润于1986年加入日产，负责发动机生产技术，后调任至北美和中国，负责相关区域的企划和管理工作。值得一提的是，关润曾于2013年担任东风日产副总裁，是最熟悉中国业务的日本高管之一。

2018年，日产前董事长戈恩被捕，关润成为接管日产最有竞争力的候选人之一，只是在2019年，他输给了现任CEO内田诚。

日产形成CEO内田诚、COO古普塔和副COO关润组成管理层，但关润于2019年底离职，履新日本电产CEO。他在日本电产的职业经历并不顺利，因为核心业务受挫，他于2022年转而加入鸿海集团，即富士康母公司，担任集团电动车联盟负责人。

可以看出，关润服务日产三十余年，对公司整体运作和管理十分熟悉，日产老员工曾在采访中表示，关润可以让非常叛逆的研发和制造人员保持意见一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且在日产内部也有较好口碑。

如果履新日产CEO，或将推动鸿海与日产的合作。此前业界也传出鸿海集团试图“吞并”日产的传闻，但被鸿海董事长公开辟谣了。

不过，熟悉内部的知情人士指出，日产管理层对关润目前褒贬不一，部分董事会成员认为其对日产不忠诚。此前，日产形成CEO内田诚、COO古普塔和副COO关润“三足鼎立”的管理架构，但是在组织架构重组的关键阶段，关润履新几周后提前离职。

除了关润，其它高管也被视为接替内田的潜在候选人，如日产现任首席财务官杰雷米·帕平（Jeremie Papin）。

杰雷米·帕平曾任日产北美公司首席财务官，以及美洲事业部董事长，他还熟悉联盟伙伴雷诺，该公司担任三年的战略和业务发展负责人。

杰雷米·帕平的优势，是熟悉汽车行业的金融与财务，擅长处理棘手的复杂问题，在他的带领下，日产核心市场美国应对了新冠疫情和供应链危机。但他在战略规划上，任期内给北美市场带来新产品发布延迟等问题，对混合动力车型需求也一度判断失误，留下诸多产品层面的难题。

“没人知道，最佳方案是什么”

内田诚的处境骑虎难下，现阶段已被多方面施压，受到来自董事会、股东和合作伙伴的严苛审查。

这一幕，似曾相识。

2019年9月，日产汽车在东京全球总部召开了临时新闻发布会，确认了彼时CEO西川广人即将离职的消息。在此之前，有日产前董事举报西川广人涉嫌财务违规，重重压力下，西川广人承认了这一点，一周后，他被公司官宣提前离职。

内田诚当时也是临危受命，接手的日产，正面临过去二十余年最为艰难的时刻。过去五年的时间，他虽为公司一把手，但每一个决策，都被架在火炉上烤。从内田诚此前的采访看，他自己希望能在2026年之后继续连任，可内忧外患下的日产，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被时代大潮和权力游戏裹挟的戈恩、西川广人和内田诚们，似乎都在公司的动荡和混乱中成为命运的囚徒、宫斗的牺牲品。

只是当下的日产，无论谁来接盘，都注定是个烫手的山芋，且汽车产业的抱团与合并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内田诚下课，下一任掌舵者也难言轻松，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或将成为下一个内田诚，或是西川广人。

服务日产三十余年的关润，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日产的局势，以及日产董事会的现实诉求。日本媒体分析，关润亲历戈恩被捕、与内田诚竞争CEO失败等事件，作为职业经理人，他此时接管日产的可能性并不大——

除非，日产和鸿海的谈判已有实质性的进展，他可以作为一个纽带，让两家公司更好地合作下去。

无论董事会最终选择了谁，正如戈恩所讲，自己在黄金时代留给日产的管理人才储备，已经越来越少了。缺乏能人，缺乏远见卓识、且能独当一面的扛旗者，力挽狂澜者，是日产管理层最现实的难题。

戈恩曾在接受《亚洲时报》专访时表示，日产内部如今极度混乱，和本田探讨合作已是孤注一掷——

“我离开日产之后，这家公司就崩溃了。现在的日产需要回血，急需资金和投资，但公司内部没人知道最佳方案是什么，因为优秀的管理者们，已经因为我的离开陆续离职了。”

戈恩曾特别提到了何塞·穆诺兹（Jose Munoz），这位现代汽车历史上第一位非韩国籍的首席执行官，他认为穆诺兹是日产最有前途的人才之一，自己也非常看好他。

但是，在戈恩被捕几周后，何塞·穆诺兹就看透了局势，果断离开了日产。当初选择离开日产的关润，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版本的何塞·穆诺兹？

“花ぞ散る思へば风の科ならず时至りぬる春の夕暮。善しゃただみだせる人のとがにあらじ时至れると思ひけるかな”（花散非风之罪，乃因春将尽。终善非人之过，只因时已至。）

日本战国大名少弐政资曾这样感慨时令之力，非人力所能改变。身处寒流之困的日产，比任何时候都能体会“时令之力”的强大，而即将落幕的内田诚，或许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力的渺小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