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导体鼻祖，被中国对手“卷”到悬崖边

无论是北欧电池巨头Northvolt的千亿大败局，还是碳化硅标杆企业Wolfspeed走向破产边缘，过去半年汽车产链的两个大事件，都向我们展示了神话破灭后的人间清醒，以及中国军团的韧劲和强势力量。

Northvolt是瑞典现代史上规模最大的企业破产案例，该公司最想超越和“干掉”宁德时代，最后的结果却是电池梦碎，“弯道超车”成为笑话，亚洲对手、特别是中国军团对行业的控制越来越强。

Wolfspeed是全球顶尖的碳化硅芯片大厂，虽然该公司破产危机是多重因素发酵的结果，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碳化硅产业的快速崛起，直接动摇了Wolfspeed的市场根基。

《华尔街日报》近日报道，由于遇到经营难题和债务问题，美国碳化硅晶圆巨头Wolfspeed准备在数周内申请破产。在拒绝债权人提出的多项债务重组方案后，该公司正寻求美国《破产法》第11章流程的破产申请，此举将获得多数债权人的支持。

在半导体圈子，Wolfspeed已经风光了三十余年，该公司是当之无愧的碳化硅鼻祖，不仅打造了极具硅谷色彩的创业佳话，还被视为第三代半导体技术的标杆。作为特斯拉、通用和梅赛德斯-奔驰等企业的核心供应商，Wolfspeed在电动汽车和工业能源等领域一直占据领先地位。

2021年的巅峰时期，该公司市值达到180亿美元的高位，折合人民币约1300亿元。如今，Wolfspeed市值已经下滑至 10 亿美元以下。

特斯拉，相爱相杀

1987年，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的教授实验室，等来了碳化硅SiC半导体器件的突破性进展。几名大学生创办了Cree，这是Wolfspeed的前身，为了把象牙塔的最新研究成果商业化，几位联合创始人甚至抵押了房子，刷爆了信用卡，直到公司1995年纳斯达克上市。

后来，Cree转向功率半导体赛道，逐渐押注第三代半导体。本世纪初期，Cree率先发布了世界上第一款 SiC MOSFET，效率比硅基IGBT高15%，为了突出对新业务的重视，创始人把功率半导体部门独立出来，命名为Wolfspeed，希望公司能以狼的速度继续前行。

到了2017年，Wolfspeed终于迎来了高光时刻，成为特斯拉Model 3主逆变器碳化硅器件的独家供应商，推动股价三年暴涨600%。从此，Wolfspeed熬完苦日子，开始跟着特斯拉腾飞了，两家公司进入热恋期，不仅盈利层面互相受益，技术层面也联合演进。

可惜的是，这段蜜月期并没有存续多久。2023年，特斯拉作为汽车业界的碳化硅急先锋，公开站出来调整战略，宣布了在不牺牲车辆整体效率的前提下，将推行75%的碳化硅用量削减计划，理由是碳化硅昂贵且难以规模化。

对于特斯拉来说，这是整个公司降本风暴一部分，但对于Wolfspeed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特斯拉给到Wolfspeed的订单，高峰期曾占后者整体营收的40%，经过降本调整，这一比例直接在两年内降到18%。

两家公司矛盾开始激化，特斯拉起诉Wolfspeed延迟交付，索赔高达2.7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19.4亿元；Wolfspeed则反诉特斯拉不讲商业契约，单方面修改技术规格，直接闹到法庭上。

和特斯拉有了嫌隙，Wolfspeed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该公司开始向蔚来汽车、美国造车新势力Lucid等企业拿单子，但议价能力却大幅下滑。同时也向美系车阵营的通用汽车签订高达10亿美元的长期订单，但这时候，Wolfspeed更大的经营危机已经在内部酝酿多年。

被中国企业“卷”到悬崖边

碳化硅是新能源的黄金赛道，过去十年“卷”的程度，不亚于神仙打架。为了在极度内卷的赛道继续领先，2021年10月，Cree正式更名为Wolfspeed，纳斯达克股票代码也从CREE变更为WOLF，寓意公司要像狼一样坚韧，无惧挑战。

有意思的是，改名后的Wolfspeed并没有为自己按下快进键，过去十年，该公司的利润都不如预期，长期处于亏损状态。如今接近破产的边缘，核心原因较为复杂，但总结起来，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是，战略性冒进。

Wolfspeed专注碳化硅赛道之后，看到新能源汽车和光伏等企业的广袤前景，一口气关掉北卡罗来纳州和得克萨斯州的老厂，把高达70%的预算砸向纽约州的200mm晶圆工厂。这一决策带来很多后遗症，最严重的，是因为新工厂良率爬坡太慢，市场需求也低于预期，产能一直处于闲置状态。

另一方面，新工厂烧掉高达5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360亿元，加快了公司亏损的速度。过去几年，Wolfspeed资金一直很紧缺，原以为能从白宫拿到半导体行业的贷款或补贴，但特朗普最新的芯片法案，又让该公司的巨额补贴期待落空。

二是，客户结构单一。

客户层面的潜在风险，其实在和特斯拉打官司的时候，Wolfspeed高管就已经感受到了。该公司高于一半的营收来自汽车行业，而汽车行业的业务又集中在特斯拉、通用汽车和梅赛德斯-奔驰等少数几家头部客户，结构非常单一。

过去两年，欧美电动车需求骤降，大型汽车制造商纷纷调整电动化策略，伴随而来的是客户订单的推迟和减少。当然，也有不少车企选择自研芯片，或者通过资本层面的合纵连横，入股供应商以保证多元化采购，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面，让Wolfspeed这样的企业十分被动。

三是，中国的竞争对手逐渐崛起了。

如文章开头所说，中国碳化硅产业的强势，已经直接动摇了Wolfspeed的市场根基，给该公司的影响也是长远的。

来自中国的竞争对手，如天岳先进、芯联集成和天科合达等企业，8英寸衬底的良率已经能突破85%，成本却能低于Wolfspeed低30%左右。这些企业的市场份额也在逐渐攀升，出口量更是飞跃式增长，直接打压了Wolfspeed的市场空间——

如今该公司寻求破产保护，更是标志着第三代半导体产业正式迎来权力转移的拐点。

走在现金流断裂、破产保护的悬崖边，Wolfspeed的管理层依旧尝试自救。去年开始，该公司启动了大规模裁员、寻求外部融资，还任命了新的CEO，试图赢回更多主动权。

只不过，该公司自救的速度，远不及中国对手攻城略地和研发迭代的速度，也远不及中国客户寻找国产替代的速度。就在特朗普计划推出一揽子芯片限制法案之前，蔚来等车企已经着手找到Wolfspeed的替代方案，进行供应链切换，并提前进行功能验证等一系列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