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驾驶汽车真能重构保险业吗

编译 / 钱亚光

设计 / 赵昊然

业界对于自动驾驶汽车的预期各不相同，有人乐观地认为即将迎来重大突破，而另一些人则悲观地认为自动驾驶汽车不会大规模上路。

高盛（Goldman）集团表示，自动驾驶汽车的兴起将促使美国规模达4000亿美元的汽车保险业进行重新调整，因为人为失误导致的事故数量会减少，保险成本也会大幅降低，但关于责任归属的问题仍存在。

高盛研究部门负责汽车和工业技术的分析师马克·德莱尼（Mark Delaney）在6月9日给客户的一份报告中写道：“从长远来看，自动驾驶技术有可能显著降低事故发生率，并改变事故相关的索赔成本分布以及法律责任。”

自动驾驶汽车市场发展迅速，预计到2030年将达到70亿美元，到同一年，美国Class 8重型卡车的自动驾驶虚拟驾驶员潜在市场规模将约为50亿美元。

特斯拉公司期待已久的Robotaxi服务将于本周在其总部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推出，该城市已成为自动驾驶出租车行业发展的焦点，特斯拉的股价6月10日连续第三天出现大幅增长。该公司预计从本周开始将有10至20辆车辆投入运营，并在未来几个月内逐步扩大车队规模。

高盛集团的分析师在6月10日发布的一份报告中表示，特斯拉在自动驾驶汽车市场可能具有两项优势。首先，其现有业务的规模以及某些设计选择（例如特斯拉使用定制芯片，并且不使用激光雷达或雷达来导航）可能会使其车辆的成本明显低于竞争对手。其次，其“端到端的AI训练方法”能够通过创建一种可适应的软件来实现更快的扩展，这种软件是通过推理而非编程来理解新的环境。

随着共享出行运营商不断扩大其自动驾驶车辆的车队规模，高盛分析师预计，供应端的行业结构将逐渐从高度分散（即数百万名个体司机）向更加集中（即少数几家自动驾驶车队运营商）转变。但即便自动驾驶车辆在未来3至5年内逐步在某些地区投入使用，它们也很可能仅作为特定路线的补充性供应而存在，而非成为唯一的选择。

高盛研究部门指出，那些利润最高的运输线路往往在自动驾驶技术层面的解决方案上最为复杂（例如机场接送服务、深夜前往拥挤城市街道的夜生活场所的接送服务）。在近期至中期，将自动驾驶车辆与人类驾驶员相结合的混合模式很可能会确保车辆的广泛可用性，并为乘客提供更好的使用体验。

分析师预计，未来15年内，保险费用将下降超过50%，从2025年的约0.50美元降至2040年的约0.23美元/英里。不过，他们认为，在至少未来10到15年内，汽车保险费仍将有适度的实际增长。

目前，驾驶车辆的人对其驾驶行为所导致的任何人员伤害或财产损失负有全部责任。但当车辆由计算机操控而驾驶者仅为乘客时，这种计算就变得复杂得多。谁该负责，谁又该承担费用？

在涉及自动驾驶汽车的事故中，确定责任存在传统保险政策无法处理的挑战，而责任问题是美国汽车保险体系的核心所在。

目前的美国保险模式依据的是基于过错或无过错的体系，但随着自动驾驶技术的发展，这些框架变得愈发复杂。如果人类不再主动控制车辆，基于过错责任的索赔方式可能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适用了。一些保险公司正在探索混合模式，即车辆所有者和技术供应商共同承担责任，但这种模式仍在不断发展之中。

一些保险公司可能会引入附加条款或排除条款，以规定自动驾驶操作的保险覆盖范围限制。保险政策可能会声明，只有当人类驾驶员在控制车辆时，保险才生效，这可能会导致如果车辆处于自动驾驶模式时出现覆盖范围缺失的情况，从而引发关于驾驶员是否应该进行干预的争议，进一步使索赔变得复杂。

随着自动驾驶车辆变得越来越普遍，保险政策必须与不断变化的法规保持一致。保险公司必须应对由联邦和各州法律组成的复杂体系，这些法律涉及安全标准、测试要求以及最低保险额度。监管机构也需要考虑传统个人汽车保险政策是否足够，或者是否应强制推行新的保险形式，如产品责任保险或商业保险。

在保险公司提供覆盖之前，确保自动驾驶技术符合合规标准是另一个挑战。某些政策可能要求自动驾驶车辆必须获得安全认证或达到特定的性能标准。在认证要求严格的司法管辖区，保险公司可能会附加一些条件，比如强制进行软件更新或将保险范围限定在特定的驾驶环境内。这些措施有助于保险公司管理与未经测试的自动化系统相关的风险。

高盛分析师写道：“自动驾驶汽车所需的底层保护，可能会使保险池转向产品责任（PL）和网络保险领域——这与目前汽车保险所涵盖的风险性质不同。因此，现有的汽车保险公司可能需要在人力和能力方面进行投资，以承担具有盈利能力的新风险。”

当自动驾驶车辆发生事故时，产品责任法会确定制造商、软件开发者或其他实体是否应为损害负责。保险公司必须评估诸如传感器未能检测到障碍物或软件更新引入导航错误等故障是否在事故中起到了作用。这将举证责任从驾驶员的疏忽转移到证明车辆的自动化系统出现了故障这一方面。制造商和技术供应商通常会购买产品责任保险，以应对因产品缺陷部件或错误算法而引发的索赔。

这类保险的保障额度通常高于个人汽车保险，这反映出当自动驾驶错误导致严重事故时，可能需要进行高额赔偿的情况。然而，证明存在缺陷可能很复杂，需要对车辆数据、软件日志和硬件性能进行法医分析。保险公司必须与工程师和法律专家合作，以确定故障是由于设计缺陷还是外部因素（如恶劣路况）所致。

在多方共同导致事故的情况下（例如软件更新与车辆硬件不兼容，或者第三方供应商提供有缺陷的传感器），责任可能会变得分散。有些保险公司可能会在向投保人支付赔偿金后，向制造商或软件供应商追讨费用，这会延长索赔的解决时间，因为关于责任分配的法律纠纷会逐渐展开。

随着自动驾驶车辆的普及，保险公司必须重新评估事故发生时的保险覆盖方式。一些保险公司正在推出附加条款，明确个人保险是否适用于自动驾驶操作；而其他公司则正在开发专门针对自动驾驶技术的新保险模式。

保费计算也在发生变化，因为保险公司会分析自动驾驶车辆的理赔数据。自动驾驶减少了轻微碰撞，但可能会因昂贵的传感器和软件损坏而增加维修成本。这影响了核保工作，一些保险公司会根据车辆的自动化程度调整保费。

自动驾驶车辆的普及还会带来有关数据收集和隐私的新问题，尤其是在保险理赔和承保方面。自动驾驶汽车依靠传感器网络、摄像头和全球定位系统来导航，会记录大量有关车辆运行、道路状况和驾驶员行为的信息。

保险公司可能会寻求获取这些数据，以确定事故中的责任，更准确地评估风险并简化理赔流程。然而，关于谁来控制这些信息以及如何在不侵犯消费者隐私权的情况下使用这些信息，仍存在疑问。

一些保险公司正在探索相关政策条款，要求投保人同意数据共享以换取降低保费或获得更优的保障选项。虽然这可能会带来更精确的风险评估和潜在的降低消费者成本的好处，但也引发了关于数据安全和不当使用的担忧。

未经授权访问驾驶记录、路线历史或传感器数据可能会泄露个人信息，从而引发监管审查。立法者和行业团体正在努力制定相关准则，以规范保险公司如何获取并存储自动驾驶车辆的数据，同时确保符合隐私法规。在处理理赔事宜的透明度与保护消费者权益之间取得平衡，将是制定未来保险政策的核心挑战。

从以驾驶员为中心的责任归属转向自动化系统责任承担，使得投保人、保险公司和制造商之间的争议解决方式变得复杂起来。传统的理赔流程依靠警方报告、证人陈述和实物证据来确定责任归属，但自动驾驶车辆事故引入了更多的复杂因素。保险公司必须分析软件日志、传感器记录和系统诊断数据，以确定是否有可能有人为干预，或者故障是否是事故的原因。

这种对由制造商控制的专有数据的依赖可能会导致对访问权限的争议，从而延缓理赔的解决。替代性纠纷解决机制，如仲裁和调解，可能会因保险公司和制造商希望避免冗长的诉讼而变得更加普遍。一些保单可能包含强制仲裁条款，要求投保人通过非法庭途径解决纠纷，这可以简化流程，但可能会限制消费者的申诉权利。

此外，保险公司可以引入具备自动驾驶技术专业知识的专门理赔员，以促进更准确的评估。随着法律框架的演变，监管机构可能会制定处理涉及自动驾驶汽车纠纷的标准化程序，以确保处理和解决索赔时的流程更加一致。

显然，这些都是复杂的问题，很可能需要在国家层面得到解决。对于高盛、特斯拉、Alphabet公司、自动驾驶技术开发商Aurora Innovation公司、网约车公司优步（Uber）公司、Lyft公司以及保险供应商Progressive公司而言，高盛分析师认为：“它们要么是自动驾驶汽车的受益者，要么是被评为买入级别的股票，我们认为投资者对自动驾驶汽车风险的担忧有些过度了。”

Progressive公司和Allstate公司是汽车市场风险敞口最大的保险公司，高盛分析师罗布·考克斯（Rob Cox）预计，Progressive公司将继续抢占市场份额，“这得益于其在客户获取和价格细分方面的竞争优势。”

他在报告中写道：“十多年来，Progressive保险公司一直积极关注汽车技术，并且展现出了接纳技术的能力，比如其在差不多30年前就率先实施了UBI（usage-based insurance，基于使用情况的保险业务）。”